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兄弟行

  

 

作者 無用山人

 

 

 

本故事純屬虛構,與真實之歷史、人物、團體、事件無關。

 

第五回

 

 

叮───!叮───!叮───!

 

佈滿黑油的軍靴踩在銀色馬蹬上。

軍靴上的金屬扣與馬鐙不停撞擊,發出清脆悅耳的金屬聲──

一名白軍軍官騎在馬上。

這軍官英挺的臉龐依稀可看出約三十出頭年紀。

───英氣勃發。

身材結實,高大挺拔。

雙眼散發出一股猶如強刃的懾人氣息。

腰際佩掛著一隻細長軍刀,刀刃閃閃發光。

一襲德式灰色軍裝,模樣看來十分幹練。

一眾白軍士兵成隊跟在那軍官身旁前後,亦步亦趨。

白軍軍官仰頭挺胸,走在街道緩緩巡著視這片山城。

街道上,到處用紅色的字體在牆上寫著───「蘇維埃特區政府」。

白軍軍官見了,臉上不禁泛起輕謔鄙晲的表情。

「你們看看這裡──被那些赤匪搞成了甚麼樣了?」白軍軍官問道。

這時,一名白軍士兵走到前方,舉手敬禮說道:「報告長官,我們已在附近搜查過了,皆無發現此地的居民。」

「喔?一個都不剩?」白軍軍官冷冷問道。

「是的,活人都沒見到,倒是死屍不少。」

「唉…」白軍軍官這時嘆了口氣,隨即說道:「我向各位報告,我接獲本營命令,要我軍在此駐防一個月,防範赤匪再度奪取此據點。」

士兵們面露憂色。

「是的,各位…,我們要在此支撐一個月,哼‧‧‧但這裡狗娘養的什麼也沒有。」白軍軍官冷笑道。

「報告!現有的彈藥糧食,要堅守一個月可能有些困難。」 一名小隊長此時說道。

這名小隊長面色黝黃有著猶如粧家漢一般的面容,有著一雙細眼,與那軍官相比,身形顯得矮小,卻也是精實壯碩。

白軍軍官面無表情,只是冷然說道:「孔士官!那我們必須得要想辦法獲得補給。」

「是‧‧‧‧!」孔士官應道。

 

「各位‧‧‧不只本營,剿匪總司令那邊已下達了命令,就連一整個軍團的軍力都要在此戰線上固守,大家要做好覺悟,赤匪軍隨時都有可能會調轉回來,命令就是這樣,總之補給物資是為第一要務!」」

「是‥…。」軍令如山,士兵們挺起胸昂然答道。

「哼!自求多福吧‧‧‧別期望我們的友軍來支援了!總司令部就是把我們派來我這裡送死的!」白軍軍官低聲自喃道。

紅軍相對來說,兵力人數少於白軍,裝備也不如白軍,但擅長靈活的游擊戰作戰。

戰爭至此,在這情況下白軍雖是一路追擊紅軍,但也是疲於奔命卻也難以殲滅其主力。

是以白軍改變戰術,以靜制動,推進防線,佔據交通要道及鐵路,逐步包圍紅軍所佔領的「蘇區」,消耗紅軍兵力。

不過這麼一來,也拉長了戰線和戰爭的時間。

 

 

──這時,一列白軍士兵們持著武器押解著一群人緩緩走了過來‧‧‧

孔士官這時說道:「報告長官,這一群是赤匪軍的俘虜,現下被我軍看守。」

 

這群人──

雙眼呆滯,垂著頭。

臉上滿是汙泥,磨損不堪的軍帽歪斜地掛在頭上。

雙手不安的抱著胸口──

白軍士兵戒護著,槍口毫不留情地對準這群人。

有人垂頭喪氣,有人抱頭痛哭,也有人正眼正視著對準自己槍口的白軍士兵,臉無懼色。

這時────

白軍軍官將眼光掃向每個紅軍的戰俘。

「這些人就是被俘虜的赤匪?」

「是的‧‧‧」

戰俘們有的低下了頭,有的怒目而視。

白軍軍官雙手叉在腰後,緩緩踱步看著這群戰俘,白軍軍官的眼神卻是不大一樣,

與其他人的眼神都不大相同。

白軍軍官語氣平靜地叫其中一名紅軍戰俘出列。

一名年紀頗大,留著一臉落腮鬍的男人跌跌撞撞的走了出來。

白軍軍官雙眼直視著他。

這男人頭低了下來,將雙眼瞥了一旁。

「頭抬了起來,看著我。」

那男人緩緩抬起頭,卻不敢正眼直視白軍軍官。

這時,白軍軍官從旁邊另一名白軍士兵手中取過了一把步槍。

眾士兵頓感詫異,看著白軍軍官。

「你能跑多快?」

白軍軍官如此問道。

「甚麼‧‧‧?」那男人不解問道。

「我說?你能跑多快?」白軍軍官將步槍上了膛。

那男人這時表情面露驚恐。

「我瞧你這副老態,就給你十秒鐘吧‧‧‧。」

白軍軍官一邊說,一邊從口袋取出一個哥德式錶面的懷錶。。

「你看到了嗎?前面那裏有個街角。」白軍軍官一派輕鬆淡然說道:「如果你能在十秒內跑到那裏的話,就算放了你。」

「甚麼‧‧‧?這‧‧‧」

白軍軍官手指的那街角,據此約有百步之遙的距離。

若是全力衝刺的話,也許能跑過那街角。

「十‧‧‧九‧‧‧」

───白軍軍官此時已經開始讀秒。

「等等‧‧‧這‧‧‧」

男人還兀自遲疑,白軍軍官仍看著懷錶繼續讀秒。

「八…七…」

男人此時才拔腿狂奔───!

「六‧‧‧五‧‧‧」

男人一邊跑,還一邊不時回頭看望。

「四‧‧‧三‧‧‧」

十秒就快到了。

但那男人還未跑到那街角。

「二‧‧‧一‧‧‧」

白軍軍官將懷錶關上,一邊俐落地抬起步槍,瞄準,射擊,一氣呵成──

動作瀟灑至極。

男人倒地。

槍管冒出一縷白煙。

白軍軍官將步槍收回交還給一旁那位白軍士兵。

───「長官,他們已經投降了,殺降俘不祥!」

孔士官這時將這一幕看在眼裡,心中頓覺十分不妥,上前勸阻道。

白軍軍官則是緩緩說道:「交戰?不,現在可不是交戰狀況‧‧‧,赤匪軍乃是土匪之之眾,這是猶如官兵與強盜的關係,何來雙方戰爭之說‧‧‧」

「胡說───!」一群戰俘之中,一名男子如此正色喝道。

白軍軍官卻是臉帶微笑,看著那名男子。

男子繼續說道:「我工農紅軍乃是打倒帝國主義,消滅地主階級,推翻國民黨軍閥政府的人民軍隊。我中華蘇維埃政府乃是數萬萬被壓迫被剝削的工農兵士及其他被壓迫群眾所起來支持而組成的國家,你們白軍才是匪軍,勾結帝國主義的強盜軍閥。」

男子說的是振振有詞,白軍軍官一旁微笑著。

「我說你們這些叛亂份子啊…,說的是冠冕堂皇,其實不就是要顛覆民國,竊奪政權呢?」

白軍軍官從腰間掏出一把手槍。

孰料那男子昂首慨然說道:「我們共產黨人是不怕死的!」

「好!好氣魄!」白軍軍官立刻扣下扳機從他腦袋太陽穴開了一槍。

白色與紅色的黏稠液體從腦袋裡噴了出來,其中濺到了另一名白軍士兵臉上,那名士兵默默地伸出手用袖口擦拭。

一名紅軍戰俘這時叫道:「長官‧‧‧我願歸降,為貴軍效命!」

孔士官也說道:「赤匪軍若能為我軍所用,剿匪也算多一分力。」

白軍軍官這時道:「不‧‧‧,孔士官,這些赤匪都是些烏合之眾,受到馬列主義的荼毒 煽動而起來作亂,如果讓這些難以收編的赤匪加入我軍,這些赤匪豈會賣命為我軍作戰,在戰場上恐有譁變之虞‧‧‧,何況,目前補給不足,這些俘虜留下來只會消耗糧食而已‧‧‧」

那紅軍戰俘忙說道:「不‧‧‧不‧‧‧我不懂甚麼馬列主義,我只是混飯吃圖個生活才加入紅軍的,我在家鄉生活極苦,也是聽人說加入紅軍可以打地主分田地才來的‧‧‧求長官開恩啊!」

白軍軍官只是冷笑一聲,一個皺眉,說道:「好‧‧‧,我放你走,如果你能十秒內跑過對街,我就放你。」

這戰俘臉色慘然,還想再哀求幾句,只見白軍軍官已將懷錶拿在手上準備讀秒。

看著適才那兩名被擊斃的俘虜,心中已知難逃死劫,當下咬牙狂奔───

白軍軍官這時命旁邊一名士兵舉槍瞄準,那士兵也不敢不從。

白軍軍官嘴裡開始讀秒,腦海中依稀浮現一個畫面───

 

一個古色古香的宅院裡,廳堂的上方匾額掛著「書香世家」。

一個老態龍鍾,滿頭白髮的老人此時狼狽地跪地求饒,四周則是站著雙手叉腰的農民。

一個大牌子上頭寫著───「封建餘孽豪紳領袖 掛在那老人的脖子上。

「抓了遊街去!」四周的眾農民紛紛高聲叫道。

任憑那老人如何求饒,眾農民不住朝他身上拳打腳踢。

那老人站在牛車上被五花大綁著。

滿身是血。

一眾女眷跟在身後,衣衫不整的也給人綁在牛車上。

周圍盡是敲鑼打鼓聲,比迎神賽會還要熱鬧───

 

白軍軍官將懷錶闔上──

「開槍!」

白軍軍官如此喝道,一旁的白軍士兵卻是遲疑了一秒,隨即趕忙扣下扳機──

那紅軍戰俘向前撲倒──

在地上翻滾了幾圈後,卻還想掙扎爬起──

那白軍士兵又補了一槍,那紅軍戰俘胸前噴出血霧,接著倒地。

「混帳!別浪費子彈───!」

白軍軍官對著那滿臉大汗的白軍士兵如此怒道。

剩下的紅軍戰俘各個滿臉懼色。

「真沒用‧‧‧」

白軍軍官環顧眾戰俘,哼了一聲,說道:「赤匪們,還有誰願意一試?這可是你們的機會?」

眾戰俘們面面相覷,從這裡到對面街角雖不是相距剩遠,但只有十秒的時間卻顯非易事,特別在這種生死壓力之下,這百步的距離卻猶如百里。

 

「長官可要說話算話───」紅軍戰俘眾裡此時有一人如此說道。

白軍軍官看了這人一眼,說道:「當然說話算話,一諾千金,否則我怎麼統領手下士兵。」

「好──!」那人出列說道:「長官,另外我還有一事想請問!」

白軍軍官聽了突然一怔,臉上充滿疑惑的表情。

「你有何事?」

「敢問在你們的行伍之中,有沒有一個叫做趙天賜的人?」

突然這麼一問,眾人頓時都覺奇怪。

───而這人正是天保。

天保在那木屋裡逃過剿匪隊的追殺之後,在半路上遇見了同樣走散的紅軍同夥。

得知有座城鎮已被紅軍攻下成為據點,眾人高興不已,是已紛紛集結至此。

卻不料這座城鎮又被白軍給奪下,眾人猶如羊入虎口,被白軍俘虜───

天保大難不死,一路脫逃‧‧好不容易得已逃出生天,想不到現在又陷入目前這番險境。

「反正都是得死我不如奮力一搏!」───這天保如此想道。

「趙天賜‧‧‧?喂!孔士官,你手底下有這麼一個人嗎?」白軍軍官問道。

「嗯‧‧‧,我倒不記得有這麼一個人‧‧」孔士官沉吟道。

「喂!你這赤匪俘虜‧‧‧在槍口下轉眼就要死了,卻突然沒來由地問這人做甚麼?」

白軍軍官不解地問道。

「此人是我兄長。」

白軍軍官聽罷,不禁哈哈大笑起來。

「哥哥是國民革命軍,弟弟卻是加入赤匪了!你們這對兄弟倒也奇怪!」

天保卻是一臉嚴肅地說道:「懇請長官放我一條生路吧!請讓我可以找到我兄長!」

「 既然這樣,就讓他留在我軍吧!」孔士官此時也這麼說道。

「不行───!」白軍軍官立刻收起笑容,臉上佈上一層陰霜,說道。

「怎知你說的話是真是假?想用這種狡猾的謊言想來逃過一死,赤匪奸詐不可信也!」

「我說的句句屬實啊!」天保緊咬著牙,說道。

「就算你說的是真的又如何?」白軍軍官冷冷說道。

天保無話可說,愣了一下。

「誰叫你加入了赤匪,就是不可原諒!」

白軍軍官一邊說一邊向一旁拿起了步槍。

「你想找到你兄長,可以‧‧‧,只要你能活著跑到對街‧‧」

 

「否則我就會同他們一樣下場是吧?」天保看著地上的屍體,嘴角微顫,勉強冷笑一聲。

「不錯‧‧‧‧‧」

「好───!」天保臉上的表情似笑非笑,似哭非哭。

「十秒 ...」

「長官──,你相信嗎?」

「甚麼‧‧‧?」

「你信嗎?你會相信你自己不會死嗎?」

「甚麼‧‧‧?」

「有時候,我會相信我自己不會那麼容易就死了,你有這種感覺嗎?我現在就是有這感覺。」

不只是白軍軍官,白軍眾士兵都覺得他像是瘋了般如此說道。

「就像在戰場上,抱著必死的決心,卻是勇敢衝鋒殺敵,反而不死!而畏懼死亡,越是害怕,越是到處躲避越是會被敵人的子彈打中一樣。」

白軍軍官冷冷地大笑。

「你這傢伙說些甚麼啊?是知道自己快死了吧?」

「不‧‧‧,不由得你不信,我有預感你殺不死我。」天保如此說道,他的語氣似乎相當平穩。

「好!你就來試試吧!」白軍軍官一手拿著步槍,一手拿著懷錶。

天保此時傾出全力───

邁開步伐,向前狂奔──

天保低著頭,雙腳以最快的方式向前跑動著,幾乎是閉著眼睛向前衝刺著。

 

──只十秒鐘的時間逃,逃不過就再也沒機會逃。

似乎是用盡此生所有力氣的逃。

「以這速度真的可以嗎?」

一旁的白軍士兵眾,雖是處在敵對方的立場,這時卻有著希望天保能夠成功脫逃的微妙心態。

「五‧‧」

白軍軍官喊出。

已過了五秒,卻見天保還跑不到對街的一半。

紅軍戰俘們雖對天保適才向白軍求饒感到相當不齒,卻也不禁替他擔憂,另一方面卻也是替自己擔憂。

「七‧‧‧八‧‧‧。」

情況不妙,天保離對街還有些許距離。

白軍軍官此時已喊到十。

白軍軍官迅速挺起步槍,瞄準天保──

「砰──!」

天保向前撲倒───

在地上滾了幾圈之後,躺在地上一動也不動了──

 

「呵呵‧‧‧」

白軍軍官嘴角微顫,得意的笑著。

「說自己不會死‧‧‧畢竟還是說大話吧‧‧‧」白軍軍官慢慢把步槍放下。

紅軍戰俘們看著躺在地上的天保,都不禁搖了搖頭。

 

同時,一名白軍士兵趕忙跑了過來向白軍官報告──

「報告長官,我們找到一名自稱是本鎮鎮長的人‧‧‧」

「喔‧‧‧!」

「這人求見長官 ,說有補給可提供我軍!」

「是嗎?」白軍軍官眉頭一動,說道:「好‧‧‧,立刻帶我去見!」

孔士官這時道:「那這些戰俘如何處置?」

白軍軍官將手一擺,淡淡說道:「孔士官,你在上海『清黨』時,如何處置赤匪,就照那樣辦吧‧‧‧」

白軍軍官所說的,正是在上海所發生的「四一二事件」。

那一年,國民黨與青幫在上海大肆逮捕及大殺共產黨人。

凡是共產黨人或是與共產黨有牽聯者,有的抓到市城外行刑,有的直接在街頭就地槍決。

「砰──!」「砰──!」「砰──!」「砰──!」「砰──!」

槍聲此起彼落。

此時一架飛機於上空掠過──

「轟──轟─」

飛機上印著國民政府的藍色白日圓徽。

穿梭於藍天白雲之中──

飛機轟隆隆的巨大引擎聲呼嘯蓋過了槍聲。

飛機低身飛行,機身影子壟罩地平線───霎時,遮住了所有白日光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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