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兄弟行

  

 

作者 無用山人

 

 

 

本故事純屬虛構,與真實之歷史、人物、團體、事件無關。

 

第五回

 

 

叮───!叮───!叮───!

 

佈滿黑油的軍靴踩在銀色馬蹬上。

軍靴上的金屬扣與馬鐙不停撞擊,發出清脆悅耳的金屬聲──

一名白軍軍官騎在馬上。

這軍官英挺的臉龐依稀可看出約三十出頭年紀。

───英氣勃發。

身材結實,高大挺拔。

雙眼散發出一股猶如強刃的懾人氣息。

腰際佩掛著一隻細長軍刀,刀刃閃閃發光。

一襲德式灰色軍裝,模樣看來十分幹練。

一眾白軍士兵成隊跟在那軍官身旁前後,亦步亦趨。

白軍軍官仰頭挺胸,走在街道緩緩巡著視這片山城。

街道上,到處用紅色的字體在牆上寫著───「蘇維埃特區政府」。

白軍軍官見了,臉上不禁泛起輕謔鄙晲的表情。

「你們看看這裡──被那些赤匪搞成了甚麼樣了?」白軍軍官問道。

這時,一名白軍士兵走到前方,舉手敬禮說道:「報告長官,我們已在附近搜查過了,皆無發現此地的居民。」

「喔?一個都不剩?」白軍軍官冷冷問道。

「是的,活人都沒見到,倒是死屍不少。」

「唉…」白軍軍官這時嘆了口氣,隨即說道:「我向各位報告,我接獲本營命令,要我軍在此駐防一個月,防範赤匪再度奪取此據點。」

士兵們面露憂色。

「是的,各位…,我們要在此支撐一個月,哼‧‧‧但這裡狗娘養的什麼也沒有。」白軍軍官冷笑道。

「報告!現有的彈藥糧食,要堅守一個月可能有些困難。」 一名小隊長此時說道。

這名小隊長面色黝黃有著猶如粧家漢一般的面容,有著一雙細眼,與那軍官相比,身形顯得矮小,卻也是精實壯碩。

白軍軍官面無表情,只是冷然說道:「孔士官!那我們必須得要想辦法獲得補給。」

「是‧‧‧‧!」孔士官應道。

 

「各位‧‧‧不只本營,剿匪總司令那邊已下達了命令,就連一整個軍團的軍力都要在此戰線上固守,大家要做好覺悟,赤匪軍隨時都有可能會調轉回來,命令就是這樣,總之補給物資是為第一要務!」」

「是‥…。」軍令如山,士兵們挺起胸昂然答道。

「哼!自求多福吧‧‧‧別期望我們的友軍來支援了!總司令部就是把我們派來我這裡送死的!」白軍軍官低聲自喃道。

紅軍相對來說,兵力人數少於白軍,裝備也不如白軍,但擅長靈活的游擊戰作戰。

戰爭至此,在這情況下白軍雖是一路追擊紅軍,但也是疲於奔命卻也難以殲滅其主力。

是以白軍改變戰術,以靜制動,推進防線,佔據交通要道及鐵路,逐步包圍紅軍所佔領的「蘇區」,消耗紅軍兵力。

不過這麼一來,也拉長了戰線和戰爭的時間。

 

 

──這時,一列白軍士兵們持著武器押解著一群人緩緩走了過來‧‧‧

孔士官這時說道:「報告長官,這一群是赤匪軍的俘虜,現下被我軍看守。」

 

這群人──

雙眼呆滯,垂著頭。

臉上滿是汙泥,磨損不堪的軍帽歪斜地掛在頭上。

雙手不安的抱著胸口──

白軍士兵戒護著,槍口毫不留情地對準這群人。

有人垂頭喪氣,有人抱頭痛哭,也有人正眼正視著對準自己槍口的白軍士兵,臉無懼色。

這時────

白軍軍官將眼光掃向每個紅軍的戰俘。

「這些人就是被俘虜的赤匪?」

「是的‧‧‧」

戰俘們有的低下了頭,有的怒目而視。

白軍軍官雙手叉在腰後,緩緩踱步看著這群戰俘,白軍軍官的眼神卻是不大一樣,

與其他人的眼神都不大相同。

白軍軍官語氣平靜地叫其中一名紅軍戰俘出列。

一名年紀頗大,留著一臉落腮鬍的男人跌跌撞撞的走了出來。

白軍軍官雙眼直視著他。

這男人頭低了下來,將雙眼瞥了一旁。

「頭抬了起來,看著我。」

那男人緩緩抬起頭,卻不敢正眼直視白軍軍官。

這時,白軍軍官從旁邊另一名白軍士兵手中取過了一把步槍。

眾士兵頓感詫異,看著白軍軍官。

「你能跑多快?」

白軍軍官如此問道。

「甚麼‧‧‧?」那男人不解問道。

「我說?你能跑多快?」白軍軍官將步槍上了膛。

那男人這時表情面露驚恐。

「我瞧你這副老態,就給你十秒鐘吧‧‧‧。」

白軍軍官一邊說,一邊從口袋取出一個哥德式錶面的懷錶。。

「你看到了嗎?前面那裏有個街角。」白軍軍官一派輕鬆淡然說道:「如果你能在十秒內跑到那裏的話,就算放了你。」

「甚麼‧‧‧?這‧‧‧」

白軍軍官手指的那街角,據此約有百步之遙的距離。

若是全力衝刺的話,也許能跑過那街角。

「十‧‧‧九‧‧‧」

───白軍軍官此時已經開始讀秒。

「等等‧‧‧這‧‧‧」

男人還兀自遲疑,白軍軍官仍看著懷錶繼續讀秒。

「八…七…」

男人此時才拔腿狂奔───!

「六‧‧‧五‧‧‧」

男人一邊跑,還一邊不時回頭看望。

「四‧‧‧三‧‧‧」

十秒就快到了。

但那男人還未跑到那街角。

「二‧‧‧一‧‧‧」

白軍軍官將懷錶關上,一邊俐落地抬起步槍,瞄準,射擊,一氣呵成──

動作瀟灑至極。

男人倒地。

槍管冒出一縷白煙。

白軍軍官將步槍收回交還給一旁那位白軍士兵。

───「長官,他們已經投降了,殺降俘不祥!」

孔士官這時將這一幕看在眼裡,心中頓覺十分不妥,上前勸阻道。

白軍軍官則是緩緩說道:「交戰?不,現在可不是交戰狀況‧‧‧,赤匪軍乃是土匪之之眾,這是猶如官兵與強盜的關係,何來雙方戰爭之說‧‧‧」

「胡說───!」一群戰俘之中,一名男子如此正色喝道。

白軍軍官卻是臉帶微笑,看著那名男子。

男子繼續說道:「我工農紅軍乃是打倒帝國主義,消滅地主階級,推翻國民黨軍閥政府的人民軍隊。我中華蘇維埃政府乃是數萬萬被壓迫被剝削的工農兵士及其他被壓迫群眾所起來支持而組成的國家,你們白軍才是匪軍,勾結帝國主義的強盜軍閥。」

男子說的是振振有詞,白軍軍官一旁微笑著。

「我說你們這些叛亂份子啊…,說的是冠冕堂皇,其實不就是要顛覆民國,竊奪政權呢?」

白軍軍官從腰間掏出一把手槍。

孰料那男子昂首慨然說道:「我們共產黨人是不怕死的!」

「好!好氣魄!」白軍軍官立刻扣下扳機從他腦袋太陽穴開了一槍。

白色與紅色的黏稠液體從腦袋裡噴了出來,其中濺到了另一名白軍士兵臉上,那名士兵默默地伸出手用袖口擦拭。

一名紅軍戰俘這時叫道:「長官‧‧‧我願歸降,為貴軍效命!」

孔士官也說道:「赤匪軍若能為我軍所用,剿匪也算多一分力。」

白軍軍官這時道:「不‧‧‧,孔士官,這些赤匪都是些烏合之眾,受到馬列主義的荼毒 煽動而起來作亂,如果讓這些難以收編的赤匪加入我軍,這些赤匪豈會賣命為我軍作戰,在戰場上恐有譁變之虞‧‧‧,何況,目前補給不足,這些俘虜留下來只會消耗糧食而已‧‧‧」

那紅軍戰俘忙說道:「不‧‧‧不‧‧‧我不懂甚麼馬列主義,我只是混飯吃圖個生活才加入紅軍的,我在家鄉生活極苦,也是聽人說加入紅軍可以打地主分田地才來的‧‧‧求長官開恩啊!」

白軍軍官只是冷笑一聲,一個皺眉,說道:「好‧‧‧,我放你走,如果你能十秒內跑過對街,我就放你。」

這戰俘臉色慘然,還想再哀求幾句,只見白軍軍官已將懷錶拿在手上準備讀秒。

看著適才那兩名被擊斃的俘虜,心中已知難逃死劫,當下咬牙狂奔───

白軍軍官這時命旁邊一名士兵舉槍瞄準,那士兵也不敢不從。

白軍軍官嘴裡開始讀秒,腦海中依稀浮現一個畫面───

 

一個古色古香的宅院裡,廳堂的上方匾額掛著「書香世家」。

一個老態龍鍾,滿頭白髮的老人此時狼狽地跪地求饒,四周則是站著雙手叉腰的農民。

一個大牌子上頭寫著───「封建餘孽豪紳領袖 掛在那老人的脖子上。

「抓了遊街去!」四周的眾農民紛紛高聲叫道。

任憑那老人如何求饒,眾農民不住朝他身上拳打腳踢。

那老人站在牛車上被五花大綁著。

滿身是血。

一眾女眷跟在身後,衣衫不整的也給人綁在牛車上。

周圍盡是敲鑼打鼓聲,比迎神賽會還要熱鬧───

 

白軍軍官將懷錶闔上──

「開槍!」

白軍軍官如此喝道,一旁的白軍士兵卻是遲疑了一秒,隨即趕忙扣下扳機──

那紅軍戰俘向前撲倒──

在地上翻滾了幾圈後,卻還想掙扎爬起──

那白軍士兵又補了一槍,那紅軍戰俘胸前噴出血霧,接著倒地。

「混帳!別浪費子彈───!」

白軍軍官對著那滿臉大汗的白軍士兵如此怒道。

剩下的紅軍戰俘各個滿臉懼色。

「真沒用‧‧‧」

白軍軍官環顧眾戰俘,哼了一聲,說道:「赤匪們,還有誰願意一試?這可是你們的機會?」

眾戰俘們面面相覷,從這裡到對面街角雖不是相距剩遠,但只有十秒的時間卻顯非易事,特別在這種生死壓力之下,這百步的距離卻猶如百里。

 

「長官可要說話算話───」紅軍戰俘眾裡此時有一人如此說道。

白軍軍官看了這人一眼,說道:「當然說話算話,一諾千金,否則我怎麼統領手下士兵。」

「好──!」那人出列說道:「長官,另外我還有一事想請問!」

白軍軍官聽了突然一怔,臉上充滿疑惑的表情。

「你有何事?」

「敢問在你們的行伍之中,有沒有一個叫做趙天賜的人?」

突然這麼一問,眾人頓時都覺奇怪。

───而這人正是天保。

天保在那木屋裡逃過剿匪隊的追殺之後,在半路上遇見了同樣走散的紅軍同夥。

得知有座城鎮已被紅軍攻下成為據點,眾人高興不已,是已紛紛集結至此。

卻不料這座城鎮又被白軍給奪下,眾人猶如羊入虎口,被白軍俘虜───

天保大難不死,一路脫逃‧‧好不容易得已逃出生天,想不到現在又陷入目前這番險境。

「反正都是得死我不如奮力一搏!」───這天保如此想道。

「趙天賜‧‧‧?喂!孔士官,你手底下有這麼一個人嗎?」白軍軍官問道。

「嗯‧‧‧,我倒不記得有這麼一個人‧‧」孔士官沉吟道。

「喂!你這赤匪俘虜‧‧‧在槍口下轉眼就要死了,卻突然沒來由地問這人做甚麼?」

白軍軍官不解地問道。

「此人是我兄長。」

白軍軍官聽罷,不禁哈哈大笑起來。

「哥哥是國民革命軍,弟弟卻是加入赤匪了!你們這對兄弟倒也奇怪!」

天保卻是一臉嚴肅地說道:「懇請長官放我一條生路吧!請讓我可以找到我兄長!」

「 既然這樣,就讓他留在我軍吧!」孔士官此時也這麼說道。

「不行───!」白軍軍官立刻收起笑容,臉上佈上一層陰霜,說道。

「怎知你說的話是真是假?想用這種狡猾的謊言想來逃過一死,赤匪奸詐不可信也!」

「我說的句句屬實啊!」天保緊咬著牙,說道。

「就算你說的是真的又如何?」白軍軍官冷冷說道。

天保無話可說,愣了一下。

「誰叫你加入了赤匪,就是不可原諒!」

白軍軍官一邊說一邊向一旁拿起了步槍。

「你想找到你兄長,可以‧‧‧,只要你能活著跑到對街‧‧」

 

「否則我就會同他們一樣下場是吧?」天保看著地上的屍體,嘴角微顫,勉強冷笑一聲。

「不錯‧‧‧‧‧」

「好───!」天保臉上的表情似笑非笑,似哭非哭。

「十秒 ...」

「長官──,你相信嗎?」

「甚麼‧‧‧?」

「你信嗎?你會相信你自己不會死嗎?」

「甚麼‧‧‧?」

「有時候,我會相信我自己不會那麼容易就死了,你有這種感覺嗎?我現在就是有這感覺。」

不只是白軍軍官,白軍眾士兵都覺得他像是瘋了般如此說道。

「就像在戰場上,抱著必死的決心,卻是勇敢衝鋒殺敵,反而不死!而畏懼死亡,越是害怕,越是到處躲避越是會被敵人的子彈打中一樣。」

白軍軍官冷冷地大笑。

「你這傢伙說些甚麼啊?是知道自己快死了吧?」

「不‧‧‧,不由得你不信,我有預感你殺不死我。」天保如此說道,他的語氣似乎相當平穩。

「好!你就來試試吧!」白軍軍官一手拿著步槍,一手拿著懷錶。

天保此時傾出全力───

邁開步伐,向前狂奔──

天保低著頭,雙腳以最快的方式向前跑動著,幾乎是閉著眼睛向前衝刺著。

 

──只十秒鐘的時間逃,逃不過就再也沒機會逃。

似乎是用盡此生所有力氣的逃。

「以這速度真的可以嗎?」

一旁的白軍士兵眾,雖是處在敵對方的立場,這時卻有著希望天保能夠成功脫逃的微妙心態。

「五‧‧」

白軍軍官喊出。

已過了五秒,卻見天保還跑不到對街的一半。

紅軍戰俘們雖對天保適才向白軍求饒感到相當不齒,卻也不禁替他擔憂,另一方面卻也是替自己擔憂。

「七‧‧‧八‧‧‧。」

情況不妙,天保離對街還有些許距離。

白軍軍官此時已喊到十。

白軍軍官迅速挺起步槍,瞄準天保──

「砰──!」

天保向前撲倒───

在地上滾了幾圈之後,躺在地上一動也不動了──

 

「呵呵‧‧‧」

白軍軍官嘴角微顫,得意的笑著。

「說自己不會死‧‧‧畢竟還是說大話吧‧‧‧」白軍軍官慢慢把步槍放下。

紅軍戰俘們看著躺在地上的天保,都不禁搖了搖頭。

 

同時,一名白軍士兵趕忙跑了過來向白軍官報告──

「報告長官,我們找到一名自稱是本鎮鎮長的人‧‧‧」

「喔‧‧‧!」

「這人求見長官 ,說有補給可提供我軍!」

「是嗎?」白軍軍官眉頭一動,說道:「好‧‧‧,立刻帶我去見!」

孔士官這時道:「那這些戰俘如何處置?」

白軍軍官將手一擺,淡淡說道:「孔士官,你在上海『清黨』時,如何處置赤匪,就照那樣辦吧‧‧‧」

白軍軍官所說的,正是在上海所發生的「四一二事件」。

那一年,國民黨與青幫在上海大肆逮捕及大殺共產黨人。

凡是共產黨人或是與共產黨有牽聯者,有的抓到市城外行刑,有的直接在街頭就地槍決。

「砰──!」「砰──!」「砰──!」「砰──!」「砰──!」

槍聲此起彼落。

此時一架飛機於上空掠過──

「轟──轟─」

飛機上印著國民政府的藍色白日圓徽。

穿梭於藍天白雲之中──

飛機轟隆隆的巨大引擎聲呼嘯蓋過了槍聲。

飛機低身飛行,機身影子壟罩地平線───霎時,遮住了所有白日光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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兄弟行

 

 

作者 無用山人

 

 

 

本故事純屬虛構,與真實之歷史、人物、團體、事件無關。

 

第三回

 

「這裡………?有沒有可躲藏的地方?地道之類的………一定有吧?」

陳慕安雙眉緊緊皺著,不發一語。

「快告訴我!」────天保將槍抵在了那女的腦袋上。

陳慕安見狀,只好乖乖就範,否則就算將槍抵在自己腦袋上,或乾脆一槍打死他,他都是決計不肯說的───「後面土灶旁的一堆茅草下有一入口………可走到地底下,但空間極窄……。」

天保此時也顧不得空間多大了,他急道:「帶我下去!」

這茅草下確實有一個地道入口,用一塊幾尺見方的木板充當門板,陳慕安將它掀了開來,那入口僅能一人通過。

天保一邊走下那洞口,一邊將槍著陳慕安道:「你不會將我出賣吧?你不會告訴對方我躲藏之處吧?」

陳慕安此時聳了聳肩,冷冷說道:「從一開始你進我家門,你的槍指著我讓我就沒得選擇,但是同樣的…現在的你也沒得選擇了,是吧?你只能躲下去,或是跟你的敵人一決生死…?你相信我不會出賣你,或是會?你也只得相信我了,你沒選擇………」」

「不……,我有選擇,我在地板下面聽著,你若洩漏我藏身處,我就朝上開槍來個同歸於盡……!」

陳慕安悶哼了一聲,昂然說道:「可以試試…」。

「別以為我不敢開槍……!」天保一臉正色向陳慕安警告道。

腳步聲越來越近──

天保縮身躲入地板下,這地道暗無天日,隱約可聽到耗子在鑽動之聲。

 

「碰──!」的一聲,似乎是將板門大力地踹開了。

同時間,天保心裡也突跳了一下。

厚重的軍靴踩踏在木板上,木板微微震動,這讓天保心裡也為之震動。

來人約有五位,腳步沉重。──

天保抬起頭,隔著木板,可透過木板的縫隙看見五個巨大黑影。

「叩───叩───叩───」

 

「喂!你是誰啊………?」「我問你!你有沒有看見有人進來啊!……?」

「你是幹甚麼的啊!知不知道我們是誰啊!」

來人老實不客氣的進屋劈頭就如此問道。

───在地下的天保小心翼翼,微微轉動身軀,深怕動作過大被發現。

───從木板細長的間隔能大概得知陳慕安所在位置,他將槍口朝上對準。

「問我是誰?……哼哼……,我倒是想問問你們是誰?如此闖進來!」陳慕安如此回答道。

「你這是甚麼態度?」

「活得不耐煩了嗎?」

「這位先生,你不要害怕……」一個宏亮聲音的男人此時說道:「我們是國民革命軍。」

「是啊……,你不要害怕,我們是國民革命軍。」其餘人也如此說道。

天保抬著頭,無法看清這些人面貌,他極力屏住了呼息。

「我是國民革命軍剿匪軍團,隸屬於第三路軍的伍長,我姓鍾,鍾馗的鍾。」

「我們鍾伍長就像是那鍾魁,來抓那些赤衛隊的小鬼了……!」其餘人如此一旁么喝道。

「我們國民革命軍是來幫你們把萬惡的赤匪趕走的,你不要害怕,老實告訴我們,是不是有赤匪跑來你家了?」鍾伍長緩緩說道,他的聲音聽起來自有一種威嚴。

只聽陳慕安喃喃自語道:「革命軍?革命革命……革了這個政府的命,那個政府又被革命,喊革命,今天這個革命,明天這個革命,革來革去……到底是革誰的命?是革我們人民的命嗎?」

「你在此胡說些甚麼──?」那士兵們齊罵道。

「真是怪哉,那舊政府已被你們革命完,卻還要革命?到底是革誰的命?莫非是革命革上癮了?」

天保在下面只見到上面四個黑影向陳慕安移動,將他團團圍住,四支長槍對準了。

「這傢伙難道真不怕死……?」天保如此暗想──也許陳慕安飽經戰亂風霜,讓他不自覺已成瘋癲,所以在這樣的情形下,才會說出這些在旁人看來猶如引火自焚的話。

「伍長……,我看這人莫非是赤匪一夥?」其中一名士兵如此說道。

「我看一定是……!這般詆毀我們國民革命軍,一定不是甚麼好東西!」

陳慕安只是微微冷笑道:「赤匪………,我恨透了赤匪,我巴不得要親手殺了他們……。」

天保心中一冷,只要陳慕安開口洩露自己藏身處,天保就會──立刻開槍!

但轉念一想,若是貿然開槍射殺了這陳慕安,不啻暴露自己的所在位置………正不知如何應對之時,只聽那鍾伍長說道:「這位先生……既然你和我們一道,同樣是痛恨赤匪,我們國民革命軍東征…北伐…實乃是救國救民的一支軍隊,就是要剿滅這些叛亂的赤匪!您不妨和我們說說,適才是不是有一名赤匪軍士兵跑到這來了?」

天保手心濕漉,食指已經扣在扳機上……

他暗叫不妙───剛才為何不挾持他的妻子?

天保正在追悔之時───陳慕安緩緩吐出兩個字:「沒有。」

「胡說──!」那士兵如此喝道。

「肯定有!」

「我們親眼看到他朝這來的!」

如此回答也教天保出乎意料。

但他仔細想想,這原因也並不難猜,這些個國民革命軍一進來那跋扈傲慢的態度,這讓自恃讀過幾年書,稱得上是秀才的陳慕安,一定大為不滿。

雖然只有短短幾句言談,但天保倒也了解此人之古怪性格。

天保心想…這些個有學問,所謂的讀書人,一向自視甚高,定是在此心高氣傲之下,故意如此回答的。

如此一來───趙天寶倒是稍稍放寬心了。

這時,鍾伍長輕輕咳了一聲,然後說道:「先生……,您確定嗎?這裡方圓十里,就只有您一戶人家…,那赤匪是朝這方向而來的,按說……,他應該是會經過您這兒的…………」

「我不知道。」

那鍾伍長算是口氣相當客氣,但天保似乎猜想無誤,陳慕安就是厭惡那軍人腐敗跋扈習氣。

而這一點鍾伍長也是知道的,他說道:「聽先生說話,倒像是讀過幾年書的,是吧……?」

「………………。」

「你的不滿我們是諒解的,我這些個部下,包括我在內,是大字不識幾個,不像先生這樣文人作風,我們就是打從小就進入行伍,我們是一心報效國家,滿腔熱血為國家的,你要相信我們,相信國家,相信領袖。」

「教我怎麼相信政府呢?,我們的政府沒有帶給人民希望跟幸福,只是不斷的戰爭,戰爭,戰爭……,今天要革命這一家,明天又要消滅這一家,直鬧個天翻地覆不肯罷休……何時才有歇息之日?何時才有太平年?」

「本來在領袖偉大領導之下,國家正要勵精圖治,豈料赤匪作亂,不得以才用兵之。」

陳慕安此時嘆了口氣道:「須知這匪是永遠剿不完的……,若是人人溫飽,又有誰甘願為匪作亂呢……?」

「大逆不道───!」一名士兵此時大聲喝道。

「伍長,聽這廝言論,不是赤匪的一分子,也跟赤匪有極大關係。」

「這廝定也知道赤匪份子的下落……。」

「你們先把槍放下……!」鍾伍長先安撫部下,回頭又與陳慕安說道:「先生,您似乎同情起赤匪來了……您不要給赤匪給騙了,赤匪那套所謂的『打土豪分田地』只是在欺騙鄉下無知的農民,讓他們信以為真,就跟著起來造反作亂。您是個讀書人,您想想…事實上真的是這樣嗎?土地真的能夠平均分配嗎?那只是赤匪所騙人的口號而已,那只是公然搶奪地主的財產,與強盜無異,到最後,土地無人耕種,受苦的還是農民啊……!」

陳慕安說道:「鍾伍長你倒是懂得頗多。」

「好說……,只要您能告知赤匪的行蹤…。」

「不………我不知道。」

「臭小子……,您別敬酒不吃罰酒!」

「又如何……?」陳慕安態度顯得相當沉著。

在地下的天保卻是十分擔心,悶熱的狹小空間讓他汗流浹背,因為緊張所冒的冷汗也讓他渾身溼透,卻又不敢喘個大氣。

「先生您犯不著……」鍾伍長還是好言相勸。

「我看這裡面說不定窩藏著赤匪!」一名士兵叫道。

天保一陣心驚。

只見一黑影朝著後面奔去───

「你想怎樣?!」陳慕安此時吼道。

一群黑影也朝著那方向而去。

天保也緩緩朝屋子後方移動身軀。

「這人是誰?」一名士兵如此問道。

「這是我妻子!」

「喝──!剛才為何不說你屋子內有人?」

「說話不老實………,肯定還有人躲在這裡!」

天保心跳加速。

「是……是誰啊?」陳慕安的妻子慌問道。

突然陳慕安喝道:「你幹甚麼?」

一名士兵冷笑道:「幹甚麼?誰知道你娘子床上有沒有躺著別人?我只是把被子揭開瞧瞧罷了?」

「鍾伍長…?這是如何?」陳慕安怒道。

鍾伍長咳了一聲,說道:「抱歉這也是我們職責所在……,得罪了……。」

「真是夠了……,現在知道這裡沒有赤匪,你們可以請你們離開了嗎?」

眾士兵沒有回答。

「可以請你們離開了嗎?」陳慕安再度問道。

天保緊緊握著槍,屏息在地下聆聽著。

「不。」

此時鍾伍長口中吐出一字。

「甚麼……?」

「現在正是我們國家集中全力剿滅赤匪之時,像你這樣壯年男子,理當加入我剿匪行列。」鍾伍長緩緩說道。

「甚麼……?」

只聽得槍枝上膛之聲,那群士兵似乎要將陳慕安抓走。

「等等………!」

跟著是一陣拉扯及嘈雜的聲音,混雜著女子的啜泣聲。

「你們怎可如此強征民伕?我若不從,你們也不能逼我從軍!」陳幕安急道。

但士兵們不管,將陳幕安半拖半拉著──

「等等!我妻子目不能見,他下半身不能行動,我走了誰來照顧她?」

「走───!」鍾伍長如此喝道。

沒想到事情如此演變,躲在地下的天保一時間也顯得不知該如何,就只能等著眾士兵將陳幕安帶走,自己也能脫身。

此時───只聽陳幕安的妻子哭道:「救救我家相公,拜託救救我相公………!」

陳幕安的妻子雙目雖盲,但耳朵還聽得見,她之前從兩人談話中聽到天保就躲在地板下面。天保聽的真切,這救命聲不是向那些士兵們喊的…天保知道那是向他叫喚的。

鍾伍長說道:「抱歉了…,夫人,剿匪的大軍現在急需人手…。」

「快啊!快救救我家相公!」」

聲音不停吶喊,天保簡直想衝上去將那女人的嘴給摀住……

再這麼喊下去,這鍾伍長遲早會發現不對勁。

「赤匪……!赤匪……!有赤匪…!」

那女人如此喊道。

「───甚麼?」鍾伍長如此疑道。

天保聽了,心中一橫,決定殺個措手不及───不由分說朝著上方黑影開了一槍。

「嗚啊──」一名士兵慘叫。

眾士兵當然不知子彈從何處來,還以為是從窗外射進,驚慌地瞄準著屋外。

天保知道機不可失,趁機趕緊連開數槍,也不知射的人是誰,總之是朝著地板縫隙開槍就是………

伴隨著幾聲慘叫聲跟槍擊聲───

那地板就像是整個要坍塌一般的不停震動,但天保絲毫沒有停止的意思,他不停的將白朗寧自動步槍的子彈不停的連續的發射,盡管他看不到對方,也看不到士兵們確切的位置,他只是一股腦兒的將子彈向上打穿地面,打死一個算一個……

他能感覺到有幾發子彈直接打在天花板上,而有幾發打出後扎實的穿過了士兵的身體────他似乎能聽到子彈從對方的下顎穿出後腦,伴隨的腦漿噴出聲。

「下面有人………!」

那是鍾伍長的聲音,他還沒死,他喊道。

一發子彈由上從天保臉頰旁穿過───

天保知道此時正是生死存亡之際,他在地板下狹小的空間裡不停左右翻滾……子彈從地板上方像下雨般激射而出……

天保一邊翻滾,一邊不停朝上還擊,對方同樣不能知道自己的確切位置,但如此無情掃射也不知有那顆子彈會不長眼的貫穿自己,他已完全將眼睛緊閉,任由槍口朝上不停射擊!

就這樣過了一會兒……

槍聲漸歇,周圍盡是煙霧塵囂瀰漫……

在地底下的一隻耗子,無端送了命,全身都是彈孔,內臟露了出來,倒在天保的身旁……

天保緩緩睜開眼睛,此時屋內是一片死寂。

他動了動自己的手腳,慶幸著自己還活著。

天保大口大口的喘了氣。

周圍持續著一片安靜。

此時他緩緩爬了上去。

天保揭過了茅草堆上的木板,一隻長槍小心翼翼的探出。

隔著縫隙,瞇著眼,天保仔細瞧著屋內的情形──

地上、天花板上都是血跡。

桌椅凌亂,士兵們衣服上盡是血汙,七橫八豎的橫躺在地───

而天保毫髮無傷地走了出來,他向地上啐了一口口水───他高興他如此躲過了一劫。

他伸指算了算……倒在地上共有六個士兵。

他以一敵六,心中由然生出一種威風之感。

天保獨自冷笑。

他俯身去檢查那些士兵的槍,挑了一把子彈最多的,又去搜那些士兵的口袋…

這時他發現陳幕安也躺在其中。

陳幕安雙目翻白,嘴角流血,額頭、胸口有好幾處彈孔。

天保心中頓時生出愧疚之心,他用手將陳幕安的眼皮蓋上────

陳幕安滿臉是血。

死相恐怖,天保竟不敢再看。

 

他立刻揣著槍轉頭跨出屋外。

這時,他突然想到一事,停了下來。

他轉過頭來。

他轉過身來。

他走進屋內……,天保看著那個躺在床上的女人。

陳幕安的妻子還沒死。

那女人眼睛直視著天花板,全身發抖。

天保看著,心裡覺得犯毛…,也有點不忍。

───你的丈夫死了,今後我看沒有人能照顧妳了………

天保將長槍一指,扳機扣下──

「碰───!!」

槍聲在這屋子裡迴盪───

一隻棲身在屋頂的麻雀受了這槍聲驚嚇,趕忙抖著翅膀飛走了。

此時,天空依然湛藍,萬里晴空。

 

 

 

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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兄弟行

  

 

作者 無用山人

 

 

 

本故事純屬虛構,與真實之歷史、人物、團體、事件無關。

 

第四回

 

 

逃───!逃───!逃───!

 

不停地逃。

自那年春天之後,全國如火如荼開始進行剿滅赤匪的戰爭。

以工人農民為主的紅軍就像夾著尾巴逃走的老鼠一樣,開始向後方不停地逃竄。

逃───!

逃───不停地逃。

這些剿匪軍被紅軍稱之為白軍,有時也稱對方為白匪軍。

就這樣,雙方都稱呼對方為匪軍。

剿匪軍攻破了紅軍的城池。

一些原本紅軍的根據地已被剿匪軍所占走。

紅軍放棄了原有的根據地,只能化作游擊軍,四處游擊。

除了剿匪軍之外,當地軍閥,當地的保安隊、警備隊也會追擊這些游擊隊。

抓到這些赤匪游擊隊之後,格殺勿論!

但有時候這些游擊隊也會突圍成功,奪回一些原有的根據地───

就像此地───已被紅軍突圍成功奪回。

此地是一座沿著山所建築的城鎮,這座不起眼的城鎮卻是地理位置十分重要的要塞隘口。

一聲槍響從遠處傳來。

 

 

一列被繳械的剿匪軍這時垂頭喪氣地走著,兩名紅軍士兵持槍押後。

「就是這裡了嗎?陳大哥?」一名紅軍士兵說道。

「是的…,二愣子,就是這兒了………。」另一名紅軍士兵如此說道。

二愣子舉起了槍,一臉猶豫。

「碰──!」

陳大哥也舉起槍,扣下扳機,一名剿匪軍士兵倒下。

「等等……陳大哥!」二愣子急忙說道。

一名剿匪軍士兵這時說道:「我們都已投降了,何苦趕盡殺絕?」

「哼……趕盡殺絕,你們白軍也不是對我們趕盡殺絕嗎?戰場上就是你死我活……沒甚麼趕盡殺絕。」

「你們想做甚麼?」

「少廢話──!」陳大哥將槍舉起。

一名剿匪軍士兵站了出來:「你們紅軍不是說中國人不打中國人,何苦同胞自相殘殺?」

陳大哥扣下扳機,那人話說完便死了。

二愣子忙道:「陳大哥等等……!」

「你這是幹甚麼?」

「慢著………陳大哥!」二愣子將槍按了下去,說道:「我沒讀過書,談大道理我不知道,我們上了戰場,進了壕溝,那軍官一聲令下,我們往後跑是死路一條,向前衝至少還有點活路,跟對方廝殺你死我活那可是萬不得已,沒有選擇,可是現在我們有個選擇,不是嗎?陳大哥,他們現在手無寸鐵,放了他們吧……這裡不是戰場。」

「這位小哥所言極是。」一名剿匪軍士兵如此說道。

「二愣子你這是婦人之仁啊!」

「陳大哥,放了他們吧……。我曾經救你一命,答應我這事吧……」

「你這是………唉………」

二愣子向剿匪軍說道:「我現在放了你們,改天在戰場上相遇,我們就是你死我活了!」

那陳大哥將槍放下了,那一列剿匪軍互相對望一眼,隨即拔腿就跑……

陳大哥只是連連搖頭。

此時這一列剿匪軍中有一名士兵卻沒有離開,這名士兵緩緩向這兩名紅軍士兵走去……

陳大哥問道:「為何你還不走,在此做甚?想死嗎?」

那兩名紅軍士兵也覺奇怪,只聽那剿匪士兵說道:「拜託……請問你們行伍中有沒一位叫做天保的人在裡面?」

「天保………?」

「沒聽過這人,你問他做甚?」

「真的沒天保?」那士兵追問。

陳大哥將槍抬起,喊道:「囉嗦甚麼?沒有就是沒有!」

那士兵露出極為失望的表情。

那二愣子看了,又同情他起來了。

「你叫甚麼名字?」二愣子如此問道。

「我叫天賜……」

「那這天保是你甚麼人?」

「二愣子……,這關你甚麼事?問他這做甚?」一旁陳大哥如此嚷嚷道。

那士兵回答道:「這天保是我弟弟,他加入了紅軍。」

「你弟弟加入了紅軍?」

「是的……」

陳大哥不客氣地問道:「那你怎地就加入了白匪軍?」

那天賜低著頭說道:「我那弟弟被……,紅軍在家鄉宣傳革命,估計我弟弟是受到這宣傳影響,加入紅軍。

天賜本要說弟弟是受到紅軍鼓動給騙入行伍中的,但又不便如此說。

「這樣啊………。」

「就在前方戰線剿………戰事如火如荼這時候,我那老母親偏偏這時得了重病,母親要我把那弟弟給找回家見上一面,這……前方戰況如此激烈,我都不知道要如何找起……?」

「唉………。」二愣子嘆了口氣。

「所以………我才要問打聽你們行伍有沒有天保這人……。」

「我們也不知有沒有,他媽的這行伍裡這麼多人,誰知道每個人叫甚麼名字?」陳大哥如此說道,一邊將槍放下。

「說的也是……………。」

二愣子這時說道:「這個簡單,你不如就加入我們紅軍的行列不得了…這樣在我們陣中自然會比較好找到你那兄弟。」

「這……你的意思是要我倒戈……。」

「這有何難,反正你也是我們的俘虜了!」二愣子舉起槍對準天賜,說道:「如何?投不投降?」

「這………。」天賜將雙手舉起。

「二愣子你開甚麼玩笑!」陳大哥叫道。

「我沒開玩笑啊!陳大哥!反正他已是我們的俘虜了,他向我軍投降不就是我們的人了嗎?」

「那他反正是個俘虜…,那我先打死他再說!」陳大哥說著將槍舉起。

「慢著………!」天賜急喊道。

「等等……!你趕緊投降吧!」二愣子如此向天賜喊道。

「是……我投降我投降!」

「陳大哥…!他已經投降了,所以你不可以殺他!」

「是……是……我投降了……」

陳大哥嫌這人麻煩,想一槍解決來的方便,但二愣子執意如此,陳大哥雖不情願竟也聽從照辦。

「我們紅軍剛收復了一處要塞之地,軍長說這地方對我們很重要,除了是交通要道之外,裏頭還有許多物資……,我們部隊要在那裏集結,也許會遇到你那失散的弟弟!」

天賜點了點頭。

就這樣,兩人一前一後跟隨天賜,三人一同前往。

天賜雖已被繳了械,但那陳大哥仍怕她耍甚麼花樣,跟在後頭一步一趨。

而二愣子則是一副敞開心房的姿態,與天賜扯開嗓子談論一番。

「這打仗嘛……,最重要的是糧食物資,正所謂這個…,兵馬未動…兵馬未動……」二愣子說道。

「兵馬未動,糧草先行。」天賜答道。

「是了!糧草先行,這糧草很重要。」我們佔領的這個據點,可是有許多糧草囤積。」

「是啊……」

「要吃飽實在是一件不容易的事…我聽說在城市裡,那些國民黨的大官們,住在漂亮的大房子裡,喝著洋酒,坐著豪華轎車,穿著名貴的西裝,餐餐大魚大肉………,反觀我們這些可憐小民,連一餐像樣的都談不上呢!

「可不是嗎?!那些國民黨的狗官們吃著喝的可都是我們廣大勞動人民的辛苦果實啊!」一旁的陳大哥說道。

天賜這時說道:「其實……,我也在大城市裡待過,大部分的國民黨官員也都是奉公守法,軍官為國家盡忠報效……」

「是也…,陳大哥,這趙大哥所說也沒錯,我們村子學堂裡的那些老師們也都是國民黨員,他們人倒也是不錯…」二愣子附和說道。

「胡說!才沒有一個好人!我們這鎮上的土豪劣紳就是勾結國民黨軍閥,魚肉鄉民…」

「是也……,趙大哥,的確是如此,像我們村子裡的國民黨保安隊就都是些大壞蛋,根本就是跟流氓地痞混在一起,整日欺負我們這幫農民,逼著我們繳交稅租,不然就是打著徵集軍費的名號來剝削我們。」

「這些保安隊跟國民黨軍閥抓了不少也殺了不少我們紅軍游擊隊的同志,更可惡的是,連那些參加游擊隊的家人也難逃他們的魔掌,嚴刑拷打甚麼下流的手段都使上了!」

「所以我們要打土豪!分田地!」二愣子發出震天喊聲。

天賜只好默然不語。

而此時二愣子問道:「趙大哥,我瞧你似乎念過幾年書…讀書人明事理,看你是個好人樣,卻為什麼加入了國民黨白軍,站到了廣大人民的對立面來?」

天賜繼續默然不語,低頭走著。

陳大哥將步槍抬起,對著天賜的背後說道:「會加入白軍的會是好人嗎?」

天賜這時緩緩說道:「我發現只是讀書不足以拯救這個國家,我效法古時的班超做了投筆從戎的決定,本來嘛,大丈夫本該在邊疆立功,我實是想報效國家的!誰知,班超投筆從戎能去西域抗擊匈奴,而我投筆從戎卻不能上前線殺日寇,卻在這裡與自己的同胞作骨肉相殘之鬥,而現在竟落到成為俘虏的下場了…」

語氣充滿淒涼之嘆,倒也不像是被俘後想開脫之詞。

「這麼說…,你是想去同日本人作戰?」

「看吧…!陳大哥,我說這趙大哥可不是壞人吧!」

天賜點了點頭,說道:「是的,我恨不得現在提著槍對準的是日寇而不是身上流著自己一樣血液的同胞。」

那陳大哥聽了似乎也受到些影響,臉上震了一下,隨即說道:「不是壞人又怎樣,他可是白軍,你忘了白軍是怎樣對待我們還有我們的家人了嗎?」

「陳大哥……!」

「姓趙的,別以為這樣說有多了不起,不是只有你們白軍可以抗日,我們紅軍也恨不得去東北殺日本人!」

三人同仇敵愾,卻彼此兵戎相向,頓生出有一種無能為力之感,這時三人無語靜默了一陣。

又走了一段路,三人抬往眼已見到一座城樓建築在眼簾。

這已到了這小山城的城門口了。

這破敗的城樓,城牆上布滿了彈孔及炮擊的痕跡。

「開門!開門!」二愣子向城樓上招手大喊。

喊了一陣卻無人回應,城樓上也不見有人站崗。

「怎麼搞得?竟然沒人守在城門上,要是敵人跑了進來怎辦?」二愣子如此抱怨道。

「可是好不容易從白軍手上奪到的據點,如此輕忽………」陳大哥說道。

這時───

城牆上儼然隱約出現了一名士兵身影。

二愣子趕忙招手大喊──

卻出現了一聲槍聲。

地上揚起一小波塵土。

子彈從二愣子腳邊掠過,二愣子氣極了,大怒叫:「怎麼啦?怎麼對自己人開槍啦?」

此時地上揚起比剛剛更大的一陣塵土,一排子彈連續射向地上──

二愣子的身上也多了一排彈孔!

陳大哥立刻明白是如何一回事。

立刻著地一個打滾──

天賜也明白狀況,他也滾向一邊,大叫道:「我是白軍的,不要開槍!」

「媽的!老子待會斃了你!」陳大哥咬牙怒道,他瞧見城垛上架著一挺機槍,他

朝著城垛開槍回擊。

旋即機槍連珠炮射出──全打在那陳大哥身上。

陳大哥仰後摔出…,四腳朝天動也不動了。

「我是白軍的,不要開槍!」

天賜也連珠炮不斷重複喊道。

但機槍仍舊不斷射出,天賜只好抱著頭,趴在地上大喊。

喊了半天,只聽槍聲已歇,天賜緩緩抬起頭。

看見一夥士兵持長槍向下指著他的頭。

「我是白軍的,不要開槍!」天賜不斷重複叫道。

其中一名士兵說道:「這人穿著我們的軍服!」

「小子……你怎麼會跟紅匪軍在一路」

天賜仰望這群士兵,頓時放下了心,說道:「我被紅匪軍給俘虜了,也被繳了械了!」

白軍士兵喊道:「起來!」

天賜緩緩站起──

突然大叫一聲。

「做甚麼?」白軍士兵斥道。

「我…我的腳……」

其中一名白軍士兵指著天賜的小腿說道:「這小子的小腿好像中了彈!」

天賜的小腿鮮血泊泊流出。

「把他扶起來!」

天賜在白軍士兵的攙扶下,走進了這城門──

城門總算打開。

「去將這兩個給收了!」

「是!」白軍士兵如此說道。

天賜撇過眼瞧了瞧二愣子與陳大哥兩人的屍體。

兩顆黑眼珠向上吊,嘴裡冒出鮮血。

「走吧…!還看甚麼!」一旁白軍士兵催促道。

天賜轉過了頭不忍再看。

同時感覺自己的小腿猶如烈火在灼燒。

「你這小子運氣好,這裡剛被我們給占領了,本來這裡可是讓那些赤匪給竊據

了。」白軍士兵如此說道。

天賜見這山城房舍一片襤褸,幾乎也沒有見到居民,緲無人煙,於是問道:「這山城難道沒居民嗎?」

那白軍士兵又道:「這些狗日的赤匪見無法守城,便把那山城裡的百姓送到前面當砲灰來了!你看……」

只見前方地上真有幾具稀稀落落,七橫八豎躺著的屍體,有男有女,有老有少,死傷枕籍,數量甚至比穿著軍裝的屍體還多。

眾士兵一行人踏過這些人的屍體繼續走著。

說是山城,但房舍屋瓦零零落落並不多,有些只見斷垣殘壁。

遠眺而去,只見有一間佛寺倒是完好無缺,裏頭有一座寶塔屹立在這山腰上。

不久來到一間茅草屋棚,上面掛著一面白底紅十字的小旗,旁邊潦草的寫著醫護站三個大字。

「你就在這裡吧!」白軍士兵說道。

裏頭簡陋的設備,幾乎看不到甚麼醫藥器具。

茅屋裡只有幾張病床,躺滿了面無表情的士兵。

更多的士兵歪歪斜斜倒臥在地上,有的在哀嚎,有的沒有似乎力氣叫,只是嘴裡緩緩張開又閉上。

而屋子裡就只有一名醫護兵,他正忙進忙出,絲毫無暇理會天賜。

白軍士兵這時也就轉身便走,也不再理會天賜。

天賜這時好不容易喘了口氣,向那醫護兵問道:「請問……赤匪軍的戰俘在哪裡?」

「你問這做甚麼?」那醫護兵忙著包紮傷患,一邊說道。

天賜正要把找尋弟弟的原因,接著說下去,也不知道那醫護兵有沒有在聽,自己也不知道說到哪裡,只感覺頭腦一片昏昏沉沉,倚著牆邊感覺自己暈眩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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兄弟行   作者 :無用山人

本故事純屬虛構,與真實之歷史、人物、團體、事件無關。

第二回

 

眼前那人看起來充滿了憤怒及驚恐,那人用手指著他,叫道:「你是誰……?」

而士兵將槍指著他,作出準備開槍的姿態,一步一步向前,也叫道:「你是誰……?」

那人一步步被士兵的槍逼退,雙手舉高。

士兵將槍抵住了那人的胸前,扭曲的臉露出了兇惡表情,恐嚇道: 「說……你是誰?在這裡做甚麼?」

「我住在這,這是我家……我的家!我才應該問你是誰吧?」那人似乎毫不畏懼士兵的槍,叫的比那士兵還大聲。

士兵愣了一下。

隨即又發狠的問道:「只有你住在這裡嗎?一個人?……是不是一個人?」

那人看著士兵,沒有答話,似乎是想了一下。

「回答我!是不是一個人……!」士兵面色蒼白,像發狂似的吼道,將槍口對準了那人的下巴。

那人縮起了下顎,不自覺倒退一步,臉部呈現僵硬,但卻能一副輕鬆的說道…「我看閣下槍法一定不怎麼樣吧?否則……為何槍口要對著我這麼近?是擔心打不中嗎?」

士兵面紅耳赤,但他卻也回以冷笑道:「你這傢伙……沒錯……在這樣的距離,誰都可以打得中!想要試試嗎?」

士兵槍口向前用力一抵。

那人無奈地被槍抵的往後倒退。

士兵打量這人───這位男人看似約中年左右,臉上雖佈滿皺紋,但看上去並不很蒼老,對比之下這士兵則看起來年輕許多。

這男子皮膚蠟黃,一臉病容,身穿黑色棉襖,腳上的燈籠褲已破損不堪露出小腿肚來。

「我再問一次,這裡是不是只有你一個人?」士兵催問道,長槍槍口已經緊緊抵住那男人,似乎隨時會開槍。

男人冷冷回道:「是……就我一個人住。」

士兵直視著男人的眼神。

眼神不移不避,似是所言非虛。

士兵將步槍稍稍收回,但仍是瞄準著這男人。

「轉過身,進屋子裡去………」

士兵如此叫道。

男人照著他的話,轉過身來,正要走進屋裡。

「慢慢走………!別想跑……!」士兵如此喝道。

士兵槍對準男人的後背,亦步亦趨的跟著他進了屋子。

士兵坐了下來,環顧四周。

這屋子雖是簡陋空蕩,但倒也不覺窄小擁擠,反而有種寬敞之感。

牆壁斑駁陳舊,破瓦蓬牖

這屋子就像這個國家一樣,飽經戰亂摧殘。

「喂!……有沒有吃的啊…!」士兵如此叫道,步槍直指那男子。

「有一些冷粥跟餑餑………」男人冷冷說道。

「快些拿來!」

男人面無表情,但仍能感覺出那一絲不情願,男人慢慢地揭開布廉往後走去。

在布簾後………

一個女子的聲音這時輕輕叫喚道:「是誰啊………?是有人來了嗎?」

女子躺在布簾後方的茅草榻上,蓋著被子。

女子滿臉病容。

男子這時有些許緊張,他立刻湊到那女子身邊。

向那女子輕聲慰言道:「不要緊的……只是一位外地人途經此地討口水喝,我出去打發打發……

「嗯……」女子點頭道,眼睛緩緩閉上,女子十分疲憊。

男子輕撫了一下女子的頭髮。

「為什麼這麼久?可別耍花樣啊……!」布簾外傳出士兵的喊聲。

不久,男子揭開布簾將冷粥跟饅頭遞給士兵。

士兵看見食物,將長槍放在桌上,槍口對著男子,旋即開始狼吞虎嚥起來────。

男子倚靠著牆邊,冷眼看著。

士兵將那冷粥跟硬餑餑吃的津津有味,像是相當美味。這時吃的差不多了,發出了沉重的笑聲───「哈─哈──如此狼狽的奔逃,這天總算有個飽餐──。」

士兵又將槍從桌上拿了起來──

「所以……,你叫甚麼名字?在這住多久了……?」

男子板著臉,雙手插胸,漠然無語不答話。

士兵並不惱怒,反而張口笑道:「你不說沒關係……我先說吧…我叫天保,家鄉河北……」

道完姓名之後,兩人皆無語對望了一陣───

隨後──

天保旋即收起笑容,道:「我加入工農紅軍已有好些日子,我代表全國勞動階級貧苦大眾,與反動的帝國主義鬥爭,這是一場與資產階級反動的戰爭………」

「就是赤匪吧………!」男子此時開口道。

趙天寶並沒發怒,只是冷笑道:「是的,就是赤匪……,我們就是政府所宣傳的赤匪……。」

「我可不懂甚麼反動不反動,我只知道連年戰爭,我們吃不飽穿不暖。」

天保向前挪動了身體,用手指著男子道:「那是誰害的?是誰造成的?是誰搶走你們的土地?剝削你們?壓迫你們?可不是你們所說的赤匪吧?……而是那

些帝國主義的走狗們,軍閥、地主們………!」

「這些我都聽聞過了,你們所宣傳的這些東西………。」

「加入我們工農紅軍吧?一齊對抗剝削欺壓你的地主階級資產階級!」天保直視著那男子說道。

男子卻冷冷說道:「我沒興趣。」

天保將槍抬了起來,瞄準男子怒道:「你不肯加入我們,就是與反動份子站在一塊兒,難道你是要與廣大的全國人民,勞動階級為敵嗎?」

男子面對槍口並無所懼,只道:「所以這樣你就要打死我?打死一個給你食物,收留你的人?」

天保冷笑道:「你不是自願收留我的,你是被脅迫的,要不是我拿著槍桿子對著你,你肯讓我進來嗎?」

「你怎麼知道我不會呢?」男子回道。

「我怎麼知道你會?」天保說道。

兩人僵持了一會兒,那男子開口道:「我叫陳慕安,我的父母逃避戰禍,厭倦戰禍,將我取名慕安,有渴慕平安之意。」

「嗯………嗯…慕安,名字極好…」天保頷首道:「可惜……這世道要平安,那是極難。」

「總有一天會來到。」

天保哼了一聲,說道:「苟且偷安。」

「戰爭只是帶給人民災難跟痛苦。」

「在帝國主義的侵略之下,能不反抗嗎……?」

「甚麼主義我不懂,我也不想知道,我只知道甚麼主義都不如這冷粥跟餑餑可以讓你吃飽,你的主義可以讓你吃飽嗎…?」陳慕安如此問道,天保愣了一下,隨即笑道:「我黨的主義可以讓貧苦的勞苦大眾有飯吃,只要他們加入我們,推翻壓榨我們的地主階級。」

───陳慕安的眼角抽動了一下。

「你也是被地主欺壓的貧農吧?乾脆投入我工農紅軍,如何……?」

陳慕安苦笑了一下,說道:「像你這樣……不在前線打仗,反而逃到這裡來了……看來你們的紅軍,好像不太靈光……」

陳慕安不畏槍桿,如此調侃天保。

但倒也是被說中了,輪到天保該苦笑了,他一邊說道:「不錯,你說的也對……,不過,不在前線打仗的不止我們,理應保衛人民的政府,不在前線抵抗帝國主義侵略者,反倒在後方幹起殘殺同胞,他們稱之為剿匪的事業了……這不也是十分可笑嗎?人民被他們當作了匪徒……」

陳慕安也露出苦笑狀。

這時───天保突然嘆了口氣,意味深長的長長嘆了一口氣………

他將步槍放在了桌上,雙手撫著肩膀,嘆道:「我雖然加入了紅軍和廣大人民一齊對抗帝國主義,但是………我有一個哥哥……卻被軍閥強征拉伕,被迫加入了剿匪軍…。

陳慕安聽了,眼睛睜大了一會兒。

「我輾轉得知……家鄉的母親已重病病危,在人世間的日子無多了,而母親想要在臨終前見上我們兄弟一面………這個要求,身為兒子的我們,能不做到嗎?但是…我至今被追擊已有數日,不但與同志失散,更妄論在敵軍陣營找到我兄長了…」

如果是這樣……也許你們兄弟倆會在戰場上遭遇吧……」陳慕安此時如此說道。

天保露出痛苦的神情,

陳慕安此時問道:「既是這樣,為何不乾脆投入政府的軍隊,這樣比較容易找到你兄長吧?」

天保臉色一沉,又將桌上的步槍舉了起來。

「你是甚麼意思?」天保怒道。

陳慕安雙手高舉,說道:「沒別的意思……,只是……這樣可以比較快找到你那兄長吧………不是嗎?」

天保將槍口對準陳慕安,怒道:「我怎麼可以加入屠殺革命人民的行列!」

陳慕安看著他,一時也找不上話來,也不欲激怒天保,就這樣雙手高舉著,沉默已對───。

過了一會兒,趙天寶回復了平靜,將槍稍稍放下,淡淡問道:「聽你言談,似是讀過幾年書?是吧?」

陳慕安將雙手慢慢放下,呼了一口長氣──

「不錯年輕時讀過幾年書,前清時曾經中過舉人,有功名在身。」陳慕安頷首說道:「不過在民國,這功名似乎無用……」

「科舉是封建舊社會的遺毒,我們應當唾棄。」

陳慕安嘴角一努,說道:「以歷史來看,只有在承平時代,才有科舉。換句話說…有科舉的時代,就是沒有戰爭的時代,我希望生在那個年代,而不是現在……」

「你可是確實和你的名字一樣,渴慕平安。」

「你有念過書嗎?」

天保聳聳肩,說道:「沒有……,我可沒你這麼幸運,我出身微寒,在我們那個村子,十個有九個的人都不識字,我是加入紅軍之後才在黨的學校裡面有機會識字,就在那兒我學習到了革命的道理,革命的真理,找到了我正確的道路……」

說到這裡……天保頓時眉飛色舞,說得起勁。

「我們在勞動中實踐道理,那實在是一生受用無窮,我們要用思想把自己武裝起來……」天保繼續說道。

面對陳慕安不置可否的表情,天保說了一會兒,便停了下來。

「能給我一些水嗎?」天保問道。

「可以。」

陳慕安便轉身去後頭。

陳慕安用水瓢舀了一些水,倒在碗裡。

拿著碗正要揭過布簾時,而天保這時冷不防衝了進來───

陳慕安感到驚恐,怔在原地。

「你到底是甚麼人?」天保冷冷問道。

「我說過了………」

「不,你似乎隱瞞了什麼?你跟我們不是同一類人,我感覺你沒有對地主階級有敵視及恨意,這很奇怪……,一般的貧農都對地主有階級仇,我在你身上感覺不到……,為什麼?為什麼不仇視地主階級,除非……」天保扣下板機,對準了陳慕安,說道:「除非你自己就是地主階級───。」

「……………………」

此時,陳慕安說不出話來,臉色凝重…

「能上過學堂,讀過幾年書,只有地主家庭才有辦法,一般的農民工人階級是沒這能力的!」天保再問道:「你到底是甚麼人?」

「我是甚麼人……?」陳慕安這時彷彿失神般自問自答。

「你是土豪劣紳,地主富農!」天保喝道。

「不錯!………我就是你們口中所說的地主階級,我是地主之子。」

「你終於承認了………。」

「是又如何………政府說的沒錯,你們果然是土匪……我們雖是地主又如何,家中有幾分田地,但是我們自己也勞動,我們對待自己的僱工像對待自己的家人,沒有半分苛刻虐待……我們一家人安貧樂道,在這戰亂時代日子過得還算安穩,直到………你們這些所謂的紅軍,鼓吹農民起來革命,瓜分地主土地…,那些農民不分青紅皂白的,衝進我們的家裡,像土匪依般搶走我們的東西,父親跟母親大人被活活打死…,他們從我身上剝奪我的一切,現在的我可說是一無所有了………」陳慕安如此說道,聲音聽來盡是淒涼。

天保舉槍對準了陳慕安,一邊不住搖頭,但絲毫沒有一絲同情對方的意思。

「你們哪裡是甚麼革命?你們是強盜!打著革命招牌在光天化日下搶劫的強盜!」

這時,旁邊突然傳來一個女子的聲音道:「發生了甚麼事啊……?」

兩人同時一驚──

天保循著聲音,奔到那女子床邊。

陳慕安也立刻拔腿就奔──

「她──是誰?」

天保將槍對準躺在草榻上的女子,陳慕安這時的表情比拿著槍對準自己還要驚恐,他撲跪在那女子榻前───「不要殺她!我什麼都聽你的!」

「她是誰………?」

「她是我妻子…」陳慕安氣喘呼呼說道。

天保怪叫一聲,叫道:「你騙我!你這個騙子!你說這裡只有你一個人住!」

榻上的女子此時不住哭泣……。

「給我閉嘴!」天保喝道。

陳慕安幾近嘶吼道:「我沒騙你,我真的是一個人住!」

「騙子!」天保也幾近嘶吼道。

「我沒有騙你……」陳慕安將那女子的被子掀開,露出那女子的腿。

───女子的其中一隻腿已然萎縮。

「她是個瞎子,她看不見東西。」陳慕安慘然道。

天保也頓時愣住。

「就在農民衝進我家鬥爭時,他們將我妻子綁在驢子上拖行,一直拖行………,他們又用石頭砸傷了我妻子的眼睛。」陳慕安如此說道,他那佈滿皺紋的前額,加上泣不成聲的語調,盡是透著悲苦。

「……………」

「我說的沒錯,她已經被折磨的不像個人,她已經不成人形,在這裡,只有我一個人,孤獨地活著…………。」

天保全不理會,像發了瘋似的叫道:「你這個騙子!土豪劣紳,地主軍閥!我要殺了你───!」

此時───

從屋子外面響起了一陣馬蹄聲。

天保渾身一抖,驚覺不對勁,臉色微之一變,立時搶進窗邊一窺──

心中暗叫不好──!

 

 

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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提個問題請大家先感受一下情境,

1.眼前只有一扇門,你必須開那扇門,而過了這個門你一
定會死,三秒內必須進去

2.眼前只有一扇門,你必須開那扇門,而過了這個門之後
你一定會死,但是你一個小時後才能進去

3.眼前有兩扇門,而你必須要從中開一扇門,進其中的某
一個門一定會死,必須在三秒內決定,

4.眼前有兩扇門,而你必須要從中開一扇門,進其中的某
一個門一定會死,但你必須在一個小時後才能決定

哪一個會讓你感受到的恐懼最深?

沒意外的話,我猜大家選2或4比較多,(我個人是選4)

接下來我介紹一下,小說家倪匡的一篇故事
單數、雙數

樓梯口的人DONE3.jpg

描述一下故事說在一個有著單、雙數樓層電梯的老舊大樓中,某天倒霉鬼主角晚上回家,發現單數樓層電梯故障了,他不巧住在13樓,「坐到12或是14樓呢?」
胡亂想了一陣

最後他決定坐到12樓再往上爬一層樓,他推開佈滿鐵銹的安全門,但沒想到大門的緩衝桿壞了,大門便重重的關上,「磅!」的一聲,進去後他驚訝地看到................

在上13樓的樓梯中間,竟然有一個穿著長風衣的大漢

那個人背對著他,只能從後方看到一點臉的輪廓,但還是無法看到他的長相,那個人維持著一個正要爬上樓的動作,好像時間被暫停般完全靜止,而且剛才發出那麼大的聲響,那個詭異的人竟然連動都沒動一下,此時,在那個狹窄的空間中,時間彷彿凝結起來

這是個相當老舊的建築,樓梯間裡泛著微弱的冷色光線,樓梯十分狹窄,如果兩個人錯身時,一不小心都還會碰到,而樓梯中間卻擋著一個一動也不動的怪人,如果硬要過去,一定會碰到那個人,而此時兩個人的距離也不過只有兩公尺左右,他們之間漂盪著一種很尷尬的氣氛

他心想「我要趕快跑嗎?」
但是他卻突然想起不知道什麼專家講起的,有些歹徒會因為你的害怕而反而膽子越大產生更高的攻擊性,何況他們之間的距離看起來有一小段,但是其實只要轉身往下一跳就可以抓到,他心想

「不行!我要鎮靜一點,我鎮定一點,說不定他反而會有所顧忌」於是便鼓起膽子出聲問

「喂!你在幹嘛?!」

那個人依然僵在那裡一動也不動,好像那個人從來就不會動一般

「糟..這傢伙感覺是老手,一點也不動搖…」

他們之間依然僵持著
時間雖然沒過多久,但是他卻感覺好像已經跟他僵持了一個小時一樣,此時倒霉鬼心中的思緒開始亂飄,

「為什麼我不選14樓再走下來呢?」

「我為什麼那麼倒霉…」

「到底該怎麼辦?好想趕快離開歐」

就在想到一半的時候,那個人的口中竟然發出「咕咕...」這樣的聲響

「這!這傢伙該不會不是人吧?」
一想到這點他的恐懼開始無限放大,開始動搖,緊張起來,喉嚨一聲「咕咕」
咦?那不是跟那個人的聲音很像嗎?
那這傢伙一定也是人了!想到這裡他開始冷靜一點了
比起鬼來,人就好處理得多..

想了一段時間,倒霉鬼終於下定決心了,他將衣服纏在左手臂上,心想,就算那個人有刀也可以擋下一刀接下來跟他博鬥,他走近了幾步..約在那個人身後兩階時

他..............回頭了.................

接下來的故事,想看的冰友們可以紀己去找來看,嘿嘿嘿.....(奸笑中...)

一般在沒選擇的情形下~通常就只能認命或絕望,

而當我們有選擇時,就產生了諸多可能性,可能性又產生生諸多想像,多種期望,這諸多情緒像把火在燒;
如果加上時間因素的話,就像一鍋把希望、猜測、懷疑、逃避、畏懼的火,
細火慢熬----能熬出一鍋濃厚入味的恐懼之湯。

其實這個故事很簡單,就只在一個樓梯口發生的一段短暫的時間,可能十分鐘吧?但是實際讀起原版故事時,感覺好長好久,好掙扎,好難受..

倪匡先生,在熬湯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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