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兄弟行   作者 :無用山人

本故事純屬虛構,與真實之歷史、人物、團體、事件無關。

第二回

 

眼前那人看起來充滿了憤怒及驚恐,那人用手指著他,叫道:「你是誰……?」

而士兵將槍指著他,作出準備開槍的姿態,一步一步向前,也叫道:「你是誰……?」

那人一步步被士兵的槍逼退,雙手舉高。

士兵將槍抵住了那人的胸前,扭曲的臉露出了兇惡表情,恐嚇道: 「說……你是誰?在這裡做甚麼?」

「我住在這,這是我家……我的家!我才應該問你是誰吧?」那人似乎毫不畏懼士兵的槍,叫的比那士兵還大聲。

士兵愣了一下。

隨即又發狠的問道:「只有你住在這裡嗎?一個人?……是不是一個人?」

那人看著士兵,沒有答話,似乎是想了一下。

「回答我!是不是一個人……!」士兵面色蒼白,像發狂似的吼道,將槍口對準了那人的下巴。

那人縮起了下顎,不自覺倒退一步,臉部呈現僵硬,但卻能一副輕鬆的說道…「我看閣下槍法一定不怎麼樣吧?否則……為何槍口要對著我這麼近?是擔心打不中嗎?」

士兵面紅耳赤,但他卻也回以冷笑道:「你這傢伙……沒錯……在這樣的距離,誰都可以打得中!想要試試嗎?」

士兵槍口向前用力一抵。

那人無奈地被槍抵的往後倒退。

士兵打量這人───這位男人看似約中年左右,臉上雖佈滿皺紋,但看上去並不很蒼老,對比之下這士兵則看起來年輕許多。

這男子皮膚蠟黃,一臉病容,身穿黑色棉襖,腳上的燈籠褲已破損不堪露出小腿肚來。

「我再問一次,這裡是不是只有你一個人?」士兵催問道,長槍槍口已經緊緊抵住那男人,似乎隨時會開槍。

男人冷冷回道:「是……就我一個人住。」

士兵直視著男人的眼神。

眼神不移不避,似是所言非虛。

士兵將步槍稍稍收回,但仍是瞄準著這男人。

「轉過身,進屋子裡去………」

士兵如此叫道。

男人照著他的話,轉過身來,正要走進屋裡。

「慢慢走………!別想跑……!」士兵如此喝道。

士兵槍對準男人的後背,亦步亦趨的跟著他進了屋子。

士兵坐了下來,環顧四周。

這屋子雖是簡陋空蕩,但倒也不覺窄小擁擠,反而有種寬敞之感。

牆壁斑駁陳舊,破瓦蓬牖

這屋子就像這個國家一樣,飽經戰亂摧殘。

「喂!……有沒有吃的啊…!」士兵如此叫道,步槍直指那男子。

「有一些冷粥跟餑餑………」男人冷冷說道。

「快些拿來!」

男人面無表情,但仍能感覺出那一絲不情願,男人慢慢地揭開布廉往後走去。

在布簾後………

一個女子的聲音這時輕輕叫喚道:「是誰啊………?是有人來了嗎?」

女子躺在布簾後方的茅草榻上,蓋著被子。

女子滿臉病容。

男子這時有些許緊張,他立刻湊到那女子身邊。

向那女子輕聲慰言道:「不要緊的……只是一位外地人途經此地討口水喝,我出去打發打發……

「嗯……」女子點頭道,眼睛緩緩閉上,女子十分疲憊。

男子輕撫了一下女子的頭髮。

「為什麼這麼久?可別耍花樣啊……!」布簾外傳出士兵的喊聲。

不久,男子揭開布簾將冷粥跟饅頭遞給士兵。

士兵看見食物,將長槍放在桌上,槍口對著男子,旋即開始狼吞虎嚥起來────。

男子倚靠著牆邊,冷眼看著。

士兵將那冷粥跟硬餑餑吃的津津有味,像是相當美味。這時吃的差不多了,發出了沉重的笑聲───「哈─哈──如此狼狽的奔逃,這天總算有個飽餐──。」

士兵又將槍從桌上拿了起來──

「所以……,你叫甚麼名字?在這住多久了……?」

男子板著臉,雙手插胸,漠然無語不答話。

士兵並不惱怒,反而張口笑道:「你不說沒關係……我先說吧…我叫天保,家鄉河北……」

道完姓名之後,兩人皆無語對望了一陣───

隨後──

天保旋即收起笑容,道:「我加入工農紅軍已有好些日子,我代表全國勞動階級貧苦大眾,與反動的帝國主義鬥爭,這是一場與資產階級反動的戰爭………」

「就是赤匪吧………!」男子此時開口道。

趙天寶並沒發怒,只是冷笑道:「是的,就是赤匪……,我們就是政府所宣傳的赤匪……。」

「我可不懂甚麼反動不反動,我只知道連年戰爭,我們吃不飽穿不暖。」

天保向前挪動了身體,用手指著男子道:「那是誰害的?是誰造成的?是誰搶走你們的土地?剝削你們?壓迫你們?可不是你們所說的赤匪吧?……而是那

些帝國主義的走狗們,軍閥、地主們………!」

「這些我都聽聞過了,你們所宣傳的這些東西………。」

「加入我們工農紅軍吧?一齊對抗剝削欺壓你的地主階級資產階級!」天保直視著那男子說道。

男子卻冷冷說道:「我沒興趣。」

天保將槍抬了起來,瞄準男子怒道:「你不肯加入我們,就是與反動份子站在一塊兒,難道你是要與廣大的全國人民,勞動階級為敵嗎?」

男子面對槍口並無所懼,只道:「所以這樣你就要打死我?打死一個給你食物,收留你的人?」

天保冷笑道:「你不是自願收留我的,你是被脅迫的,要不是我拿著槍桿子對著你,你肯讓我進來嗎?」

「你怎麼知道我不會呢?」男子回道。

「我怎麼知道你會?」天保說道。

兩人僵持了一會兒,那男子開口道:「我叫陳慕安,我的父母逃避戰禍,厭倦戰禍,將我取名慕安,有渴慕平安之意。」

「嗯………嗯…慕安,名字極好…」天保頷首道:「可惜……這世道要平安,那是極難。」

「總有一天會來到。」

天保哼了一聲,說道:「苟且偷安。」

「戰爭只是帶給人民災難跟痛苦。」

「在帝國主義的侵略之下,能不反抗嗎……?」

「甚麼主義我不懂,我也不想知道,我只知道甚麼主義都不如這冷粥跟餑餑可以讓你吃飽,你的主義可以讓你吃飽嗎…?」陳慕安如此問道,天保愣了一下,隨即笑道:「我黨的主義可以讓貧苦的勞苦大眾有飯吃,只要他們加入我們,推翻壓榨我們的地主階級。」

───陳慕安的眼角抽動了一下。

「你也是被地主欺壓的貧農吧?乾脆投入我工農紅軍,如何……?」

陳慕安苦笑了一下,說道:「像你這樣……不在前線打仗,反而逃到這裡來了……看來你們的紅軍,好像不太靈光……」

陳慕安不畏槍桿,如此調侃天保。

但倒也是被說中了,輪到天保該苦笑了,他一邊說道:「不錯,你說的也對……,不過,不在前線打仗的不止我們,理應保衛人民的政府,不在前線抵抗帝國主義侵略者,反倒在後方幹起殘殺同胞,他們稱之為剿匪的事業了……這不也是十分可笑嗎?人民被他們當作了匪徒……」

陳慕安也露出苦笑狀。

這時───天保突然嘆了口氣,意味深長的長長嘆了一口氣………

他將步槍放在了桌上,雙手撫著肩膀,嘆道:「我雖然加入了紅軍和廣大人民一齊對抗帝國主義,但是………我有一個哥哥……卻被軍閥強征拉伕,被迫加入了剿匪軍…。

陳慕安聽了,眼睛睜大了一會兒。

「我輾轉得知……家鄉的母親已重病病危,在人世間的日子無多了,而母親想要在臨終前見上我們兄弟一面………這個要求,身為兒子的我們,能不做到嗎?但是…我至今被追擊已有數日,不但與同志失散,更妄論在敵軍陣營找到我兄長了…」

如果是這樣……也許你們兄弟倆會在戰場上遭遇吧……」陳慕安此時如此說道。

天保露出痛苦的神情,

陳慕安此時問道:「既是這樣,為何不乾脆投入政府的軍隊,這樣比較容易找到你兄長吧?」

天保臉色一沉,又將桌上的步槍舉了起來。

「你是甚麼意思?」天保怒道。

陳慕安雙手高舉,說道:「沒別的意思……,只是……這樣可以比較快找到你那兄長吧………不是嗎?」

天保將槍口對準陳慕安,怒道:「我怎麼可以加入屠殺革命人民的行列!」

陳慕安看著他,一時也找不上話來,也不欲激怒天保,就這樣雙手高舉著,沉默已對───。

過了一會兒,趙天寶回復了平靜,將槍稍稍放下,淡淡問道:「聽你言談,似是讀過幾年書?是吧?」

陳慕安將雙手慢慢放下,呼了一口長氣──

「不錯年輕時讀過幾年書,前清時曾經中過舉人,有功名在身。」陳慕安頷首說道:「不過在民國,這功名似乎無用……」

「科舉是封建舊社會的遺毒,我們應當唾棄。」

陳慕安嘴角一努,說道:「以歷史來看,只有在承平時代,才有科舉。換句話說…有科舉的時代,就是沒有戰爭的時代,我希望生在那個年代,而不是現在……」

「你可是確實和你的名字一樣,渴慕平安。」

「你有念過書嗎?」

天保聳聳肩,說道:「沒有……,我可沒你這麼幸運,我出身微寒,在我們那個村子,十個有九個的人都不識字,我是加入紅軍之後才在黨的學校裡面有機會識字,就在那兒我學習到了革命的道理,革命的真理,找到了我正確的道路……」

說到這裡……天保頓時眉飛色舞,說得起勁。

「我們在勞動中實踐道理,那實在是一生受用無窮,我們要用思想把自己武裝起來……」天保繼續說道。

面對陳慕安不置可否的表情,天保說了一會兒,便停了下來。

「能給我一些水嗎?」天保問道。

「可以。」

陳慕安便轉身去後頭。

陳慕安用水瓢舀了一些水,倒在碗裡。

拿著碗正要揭過布簾時,而天保這時冷不防衝了進來───

陳慕安感到驚恐,怔在原地。

「你到底是甚麼人?」天保冷冷問道。

「我說過了………」

「不,你似乎隱瞞了什麼?你跟我們不是同一類人,我感覺你沒有對地主階級有敵視及恨意,這很奇怪……,一般的貧農都對地主有階級仇,我在你身上感覺不到……,為什麼?為什麼不仇視地主階級,除非……」天保扣下板機,對準了陳慕安,說道:「除非你自己就是地主階級───。」

「……………………」

此時,陳慕安說不出話來,臉色凝重…

「能上過學堂,讀過幾年書,只有地主家庭才有辦法,一般的農民工人階級是沒這能力的!」天保再問道:「你到底是甚麼人?」

「我是甚麼人……?」陳慕安這時彷彿失神般自問自答。

「你是土豪劣紳,地主富農!」天保喝道。

「不錯!………我就是你們口中所說的地主階級,我是地主之子。」

「你終於承認了………。」

「是又如何………政府說的沒錯,你們果然是土匪……我們雖是地主又如何,家中有幾分田地,但是我們自己也勞動,我們對待自己的僱工像對待自己的家人,沒有半分苛刻虐待……我們一家人安貧樂道,在這戰亂時代日子過得還算安穩,直到………你們這些所謂的紅軍,鼓吹農民起來革命,瓜分地主土地…,那些農民不分青紅皂白的,衝進我們的家裡,像土匪依般搶走我們的東西,父親跟母親大人被活活打死…,他們從我身上剝奪我的一切,現在的我可說是一無所有了………」陳慕安如此說道,聲音聽來盡是淒涼。

天保舉槍對準了陳慕安,一邊不住搖頭,但絲毫沒有一絲同情對方的意思。

「你們哪裡是甚麼革命?你們是強盜!打著革命招牌在光天化日下搶劫的強盜!」

這時,旁邊突然傳來一個女子的聲音道:「發生了甚麼事啊……?」

兩人同時一驚──

天保循著聲音,奔到那女子床邊。

陳慕安也立刻拔腿就奔──

「她──是誰?」

天保將槍對準躺在草榻上的女子,陳慕安這時的表情比拿著槍對準自己還要驚恐,他撲跪在那女子榻前───「不要殺她!我什麼都聽你的!」

「她是誰………?」

「她是我妻子…」陳慕安氣喘呼呼說道。

天保怪叫一聲,叫道:「你騙我!你這個騙子!你說這裡只有你一個人住!」

榻上的女子此時不住哭泣……。

「給我閉嘴!」天保喝道。

陳慕安幾近嘶吼道:「我沒騙你,我真的是一個人住!」

「騙子!」天保也幾近嘶吼道。

「我沒有騙你……」陳慕安將那女子的被子掀開,露出那女子的腿。

───女子的其中一隻腿已然萎縮。

「她是個瞎子,她看不見東西。」陳慕安慘然道。

天保也頓時愣住。

「就在農民衝進我家鬥爭時,他們將我妻子綁在驢子上拖行,一直拖行………,他們又用石頭砸傷了我妻子的眼睛。」陳慕安如此說道,他那佈滿皺紋的前額,加上泣不成聲的語調,盡是透著悲苦。

「……………」

「我說的沒錯,她已經被折磨的不像個人,她已經不成人形,在這裡,只有我一個人,孤獨地活著…………。」

天保全不理會,像發了瘋似的叫道:「你這個騙子!土豪劣紳,地主軍閥!我要殺了你───!」

此時───

從屋子外面響起了一陣馬蹄聲。

天保渾身一抖,驚覺不對勁,臉色微之一變,立時搶進窗邊一窺──

心中暗叫不好──!

 

 

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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